大家好,我是图拉。对能给孩子选择,却仍受限于金钱机会成本的中产来说,如何在有限的资本下,「规划」一条性价比和收益双高的教育路,是一道逃不开的数学题。
更难的是,这道教育规划的应用题变量太多,更是难以预计。
■疫情以来掀起的「学费断供潮」,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从2019年到2022年,大学本科入学率下降8%这也是#100 个中产妈妈的故事EP28 过来人徐洁,在二十余年育儿中经历的日常:
- 女儿从小读体制内,内向,乖巧,高三时说要出国,从体制内直接申请了美国大学,毕业后在美国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走了一条超实惠的路。
- 原本也希望儿子走一样实惠的路。没想到外向、极有自己想法的儿子6 年级就说要退学,休学,跳过级也降过级,5年内换了4所学校,这些年在体制外的花费,愁得爸爸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
面对两个完全不同的孩子,金融背景,习惯了用投资思维来考虑问题的徐洁然意识到:
教育规划这条路,由人到钱,都值得好好商榷。
更重要的是,「以终为始」教育规划,衡量投资回报率的「终点」到底在哪儿?
我家有两个孩子,真正体验了什么叫同一个妈,不同的娃。女儿一路公立学校,成绩也好。高三想转轨,顺利拿到了美国大学录取,读了自己喜欢的音乐专业,毕业后在美国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那个时候的我,天真地以为育儿就是一件如此轻松的事,按部就班就好了。直到老二Eric的升学路,打醒了我们。小学时候他也是爱学习的孩子,但进入6年级后,第一天就开始中考倒计让他特别不适应,几乎每天被老师留堂,还有老师指责和人身攻击,他对上学产生了极强的抵触。我和爸爸日子也不好过,三天两头被学校请去喝咖啡,厚着脸皮去跟老板请假,心烦气躁跑去学校后看到孩子难过的样子,又不忍责怪。
是不是体制内老师讲课孩子不感兴趣?那就报价格不菲的一对一辅导班;是不是孩子太娇惯不能吃苦?那就暑假送去山上去练武术。「爸爸妈妈都是体制内教育的受益者,姐姐读起来也没问题,为什么到儿子这儿就不行了呢?」但最后,儿子还是每天愁眉苦脸地回来,再也不愿意去学校。爸爸说,再留在这里心理都要出问题,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我们这才下定决心,走一条未知的路——转去体制外。体制外的学费动辄十几万二十万一年,还有杂七杂八的费用,算下来一年至少要准备二三十万,中学六年大学四年,十年差不多要准备至少三百万。为了转学,我们先把旧房子卖掉了,换了一套离孩子学校近的房子,没想到资金链断裂,我们到处去借钱,非常狼狈。爸爸经常一晚上睡不着,早晨起来一烟灰缸的烟头。■根据International School Database公布的2022世界国际教育消费排行榜,北京和上海的国际学校学费排名全球第二、第三。
考体制外时,儿子先考了一所要求不算太高的学校,但英文还是差得太多被刷下来了。我就跟他说,爸妈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算是为了你读书孤注一掷了,第二次加油,你考上了咱就去,考不上就在新房子旁边找一所公立学校,也有退路。儿子也争气,在家休学了三个月自学备考,各种方式都用上了,墙上贴满英文单词,吃饭也在看英文纪录片,凭着这股劲,考了进去。
进了体制外后,也并未踏上坦途——在接下来的5年内,他换了三所学校。
第一次转学是适应后才发现教学上的短板,他考进了一所第一梯队国际化学校;第二次转学是学校内部出现校长离职等人员动荡,不得不转学。
对于像Eric这样外向的孩子来说,体制外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性。他基本不补课,课堂效率很高,实在搞不定才会请我找老师去查漏补缺。高中时,他考进了上海一梯队国际高中,最终以优秀学生的身份毕业。当时他的梦校是耶鲁,虽然被拒了,也收到了全美TOP20和录取率极低的新加坡国立大学-耶鲁大学录取。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对体制外的选择持有非常谨慎的态度。■Eric曾在一个教会学校读初中,变得更开心开朗、学习积极性和自信心恢复了,英语进步非常大,顺利完成了从体制到国际学校全英文授课环境的切换
常有家长来问我,小学初中要不要转轨?我都会劝三思而后行:家长们可能低估了体制内对语文数理化基础的训练,还有对于逆商的培养,同时也可能高估了大多数体制外学校的水平,比如课程不够多,社团多样性不足,喜欢的老师没多久就走了等……如果想上体制外的名校,也要考数学、英文甚至语文,学术竞争也很激烈。其二,除了学业压力之外,在体制外,因为不再只有成绩这一个指标,孩子过早地进入了社会评价体系。
同学们的名牌名鞋,接送的豪车司机保姆,住的豪宅,这些对于心智还未成熟的中产孩子来说,也会是不小的冲击。其三,体制外现在也很卷,虽然不卷高考,得卷GPA活动卷文书卷标化,各个都是十八般武艺精通。当时儿子几乎天天熬夜,我最担心他的身体健康,压力一点也不小。所以,除非孩子有强烈的意愿要离开体制内,非常不适应,或者家长自己坚定了体制外的规划,经济都做好了完全准备,可以早点行动。不然可以让孩子在体制内待到初二初三,全家一起考虑也都来得及。■Eric的毕业典礼,一家人的合照
我是做金融的,天天跟股票、回报率、基金等打交道,打个类比,我们对孩子的期待,也分为债券型和股票型。
大多数家长应该和我一样,希望孩子能抓住稳稳的幸福——升入一所不错的大学,指向一个不错的职业、工作。这基本上是中产育儿的目标,不求惊喜,求一种状态的稳定。
这就是一种「债券型」的人生,是一种「大概率的小成功」,没多少利息,但不会跌破票面。大家都爱买债券,这条路上人就特别多,特别卷,结果最后债券价格已经倒挂了。
而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股票型」的人生,可以看作是「小概率的大成功」,很难复制。
很多已经创业成功,或享受了这种小概率的大成功者,其子女也依旧会选择去读名校,求好职位,家长不想让孩子吃自己吃过的苦。
中产家长最为焦虑的源头,在于有一定的选择权,但又囿于资源和金钱的因素限制,试错成本高,担心一旦选错,没有退路。但若遇到了股票型的孩子,父母也没办法,注定过上「过山车式」的生活,也只就系好安全带,享受这个过程吧。该尖叫尖叫,该祷告祷告,但是也只能接纳,因为改变孩子是不可能的。
■知名教育著作《爱,金钱和孩子》中,来自美国西北大学、耶鲁大学的两位作者就用经济学视角分析了中产家庭如何选择生育孩子数量、为孩子投资以及选择怎样的教养方式
我也清楚地意识到,不管是债券还是股票型孩子,都存在极大的变数。若把留学当成财务投资,从收入的投资回报率来看,大概率是血本无归的。我后来也想开了,教育不是投资,更像父母自己认为值、花得开心的一笔消费,就跟有人买房,有人买艺术品,有人买包,有人全球旅行一样。那么,最基本的消费观就是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保持财务的稳定。中产家庭最忌讳的就是想着花钱去解决教育问题,担心不花某笔钱就是对不起孩子,最后在宠溺中很可能养出一个有着公主病的娇惯小孩,事与愿违。父母的消费观先体现在分清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小学阶段一些高额的补课费、培训费为什么要花?学习是孩子自己的事,课上学一遍,课后还要再学几遍,哪来的动力?那些昂贵的探索班,又是否真的有必要呢?等到了高中,顾问费、科研项目费花不花,不要随大流,跟着家庭情况来定,也可以多跟孩子商量。我当时就想给儿子找个顾问来帮忙,他说为什么要花这个钱,我自己可以搞定,这笔钱不如省下来给我去旅行。花不花,自己定,也要承担决定的代价。
像我们当年借钱让孩子读体制外,我就讲清楚了,读书费用是我的消费,对你没有任何投资回报要求。但是毕业后结婚、婚房什么的,那是你自己的消费了,不是父母的,我们一概不管。既然孩子享受了西方教育,毕业后的独立也得按照西方的规矩来,财务独立。咱们不能既要又要。很多时候中产家长常说孩子没有动力,爸妈都已经替娃把人生到 80 岁的路都安排妥当了,还有什么动力?我跟儿子说,国外同学上大学都是靠自己贷款,爸妈为你支付了学费,已经很了不起了,其他的就得靠你自己了。最后,一个好的消费观也让孩子认识到钱的可为,以及不可为。若我们把许多事情的不如意都归结在「不够有钱」上,就会向孩子传递一种匮乏感——无论什么最后都导向不够有钱。那么,即使很富足,也依然会活得非常匮乏。
「以终为始」
终点到底在哪儿?
儿子算是一个从体制内「学渣」变成了体制外「学霸」的典型,就常有家长来问:你是如何做规划,把两个孩子养得这么这么有内驱力呢?我都很汗颜。我也会跟他们说,你们看我家的经历,就知道「规划」这个词很傲慢:在这个语境下,父母仿佛处在一个上帝视角,能看透一个人的人生全貌,从无数的路径中为孩子选择出一条最优路径。然而,世界瞬息万变,我目前从事的职业我的父母听都没听过,我的女儿在美国当过英语音乐治疗师,我也不知道这个工作是干嘛的,但她做得有声有色,我怎么敢说可以规划他们的人生呢?
■Eric从他的视角分享了自己的成长故事,母子俩分别在两期隔空对谈很有意思。所以,我想,父母能做到的不是自上而下的规划,而是自下而上的共情和观察。在体制内天天请家长的时候、成绩很差的时候、休学在家的时候,我和爸爸当然也觉得没面子。但是我们不会天然地站到孩子的对立面去,一定是选择力挺他。面对重大抉择的时,这种信任很坚固,也很长久,才能走进孩子的内心。
观察是蹲下来发现孩子的热情,并持续性陪着他将特点变成亮点,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和自信。
作为中产父母,拼金钱,拼资源都拼不过的情况下,不如拼陪伴。打个比方,我们从小去博物馆玩,几个小时的课Eric都听得津津有味,结束后还特别愿意跟我们重新讲解一遍,我就发现,他身上可能有点教育者的天赋。果然,高中时儿子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每周末跨越整个上海去给民工子弟学校的孩子们教英语。那种备课的热情,和研究教学的投入让我动容。我先生经常说,父母可以放大孩子的梦想,家长的期望要比孩子对他自己的认知高一点点,不是很高,但要高一点。于是,我们鼓励他举办自己的夏令营。从筹划、找场地、招生、课程设计、找同学做老师、教学理念、推广、管理等都是由他自己一点点学着做,我们一点点帮助他。为了支持他,第一届招生都是我一个个找熟人朋友「求」来的,把你家孩子孩子送几天玩玩呗?可喜的是,创业小公司运行几届后,他越来越有经验,变得越来越成熟,对于公司运作的方方面面都有了一定了解,甚至实现了盈利。▲暑假Eric主动约了斯坦福教育学院Loyalka教授,聊自己在做的教育创业项目。教育规划上常讲的一个词是「以终为始」,而这个终点往往是大学的升学,有着非常明确的轨道,但事实上,这个终点只能是短期教育成果的中间站。在我心里,除了对孩子金钱投入的终点是大学结束外,「以终为始」的终点还有心理上的终点。当孩子们四十多岁,步入我现在这个年龄时,他是否愿意来我家,会不会很期待回家?当我拉开门的那一瞬间,愿意看到一张什么样的脸?他脸上是遍布中年人常见的郁郁不得志和苦闷,还是健康自信的笑容呢?当站在这个角度想象一下,我发现,不管学霸还是学渣,不管是在身边还是远在天涯,他们是不是想念这个家?跟我的关系如何?有没有令自己幸福的能力?我也很好奇,作为家长的你,衡量教育消费的终点,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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