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在就业市场的光环褪去的当下,留学是否还有用、意义何在都会掀起诸多讨论——一掷千金送孩子出国,可能孩子一辈子都赚不回,还该去吗?
■知乎上一个高赞讨论,许多知名人士参与了回答,给出了自己眼里的意义。
尤其留学在市场之手推动下,开始过度强调投入产出比,甚至变得比高考更极度推崇「状元文化」。每每打开社交媒体,遍地都是最顶尖名校录取消息,这也令那些原本觉得自己无法考进最牛大学的家庭感到焦虑。不少孩子跟我说:我不值得花那么多钱出国。可实际上数据统计显示,能被美国藤校录取的学生,占比不过 0.51%!除了顶级名校精英叙事,留学更是许许多度普通人在仅过一次的人生里的「一次远行」。
远行,一直是一个既兴奋又带点悲伤的词语,离家万里去往异国他乡似乎赋予它一层更忧愁的意义。留学到底带来什么?是为了一纸文凭?名校光环?某个豁然开朗的瞬间?新生代留学生又有什么变化?一群90后纪录片团队历时16个月,跨越了十多个国家,跟拍了多位留学生的故事,在豆瓣高分纪录片《一次远行》里,试图给出答案。我是这所大学唯一中国学生
楼佳凯高中时就已经决定去美国念书,但他并不想去那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名校,尽管那是中国留学生的普遍的追逐和选择。
是的,对绝大多数留学生来说,世界名校的学术环境,繁荣发达的都市生活,多元的现代文化氛围无疑是最大的号召力。但对佳凯来说,这些并不吸引他,他的标准只有一个,去一个独一无二的地方生活。高二那年,他被一部叫做电影《大河恋》中的场景深深吸引住了。影片中的美国蒙大拿洲的米苏拉有着宽广的河流,葱郁的草地、高耸的雪山和无尽的蓝天,典型的西部风景,像诗歌一样美丽。“我一直幻想自己能够去那样的地方上大学”,这个一直盘旋于他心间的召唤,终于有了具体的形象。隐秘于落基山脉北部中心位置的蒙大拿州米苏拉市常住人口只有七万,并不被国人熟知。当他向留学中介提到米苏拉时,他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那个地方。8个月后,楼佳凯独自去到了1万公里之外的米苏拉,成为了一名蒙大拿大学新闻系的学生,也是学院里唯一的一名中国学生。2019年,为了完成一次长周期纪实拍摄的课后作业,尚就读大三的楼佳凯在选题时,想到了蒙大拿的牧场。四处都是茫茫的雪,最低气温达到了零下32℃。真正的牧场生活是什么样的?牧民们在这种极端天气下是如何经营农场的?这对于出生在中国南方的佳凯是完全陌生的,他充满了好奇。带上设备,他只身一人来到了比格内尔牧场,想要拍摄记录美国西部牧场一个家庭的生活。辗转寻找拍摄目的地时,他甚至遇到了暴风雪的围困,陷入无人区的雪地里,苦等了几个小时的救援。拍摄从1月底持续到了4月底,为了获得农场主的信任,拍摄到最自然的日常状态,他顶着那张外国面孔,多次往返学校和牧场,扛着设备,与主人公们同吃同住,偶尔直接睡在牛棚里。这部短纪录片《-32℃》获得了美国多个新闻摄影类比赛奖项的作品,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部独立完成的纪录短片。强悍的生命力和质朴的镜头表达,他后来的作品一直延续着这种对充满野性、自由、浪漫气质的大自然的赞美与敬畏。2020年5月,毕业之后的佳凯因疫情暂缓回国,凭借着亮眼的成绩,受聘为学校的官方摄影师。他的导师多是受聘于国家地理等杂志的摄影师。他说,如果不是来到这里,一直生长在城市的他,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生活方式,在孤独中交到不同的朋友,有着不同的人生。「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见过了大家可能都没见过的美国,牛仔精神也融进了我这个南方人的血液里。」她2020年从美国文理学院布林莫尔学院毕业,主修比较文学、法语、戏剧,本科拿到了三个专业。妥妥的学霸。但一个中国人要挤进美国的戏剧行业,谈何容易?现在,她正处于研究生前的间隔年。她买不起天价机票,却也困在没有剧可看,没有剧可演的当下。
在纽约的漂泊也困难重重,每天都去买菜的店又涨价了,只能捡点便宜的。一个人在洗衣房里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得了新冠的时候就在家躺了两周,没有别的吃的,她疯狂喝牛奶补充蛋白质,结果发现自己对牛奶过敏,却也不敢告诉妈妈。「我觉得新冠就像一把放大镜,把我们内心的恐惧都放大了。」这段经历让她孤独无措,却也带来新的灵感。她计划在公寓筹备一出实验戏剧,取名《天台梦游》。邢淅璇的父亲在她大一那年猝死,父亲生前一直有一个当流浪歌手的梦想,可惜还没来得及上一节吉他课,意外先来临了。因为父亲的经历,邢淅璇觉得自己如果喜欢艺术,尽管很难,尽管当疫情冲击着全世界时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飘渺的白日梦,也应当立即开始行动起来,因为——演出设备、场景布置、音效灯光设计等等都需要金钱和人脉的支持。当真正的做起来,离开校园的她才发现困难重重。外国朋友说可以帮忙,但是「费用不能少一分,因为我看不出你这个作品的价值有免费投入的必要。」她打着好几份工:她在两个留学机构兼职教英语、在一个戏剧公司有一个全职工作,帮教授做着翻译的活儿,还是个图像编辑。打工赚来的钱勉强支撑着自己在天台演出的小小梦想,资金依然有缺口,她就用卖明信片的方式募资。没有观众,就上街贴广告发传单。好在异国他乡,最温暖是来自中国同学的捧场,来圆这个梦。终于等到演出当天,天台却下起了大雨,演出被迫终止,观众在滂沱的大雨下离开,花高价买演出设备也遭遇损坏。
她屡屡崩溃想要放弃,又一次次站起坚持了下去。好在两天后,天气转晴,演出顺利进行。她就像一株有生命的藤蔓,会自己朝着明丽的光线向上攀爬。最后的最后,她去见了在学校里最喜欢的那位导师。一位同样来自东亚的女性,年轻时过着比淅璇艰难地多的人生,却稳扎稳打地在异国戏剧届闯出了些名堂。天台戏剧的那段经历就像一个绮丽的梦,将滋养着她余后的人生与艺术之路。除了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主流留学国家外,也有人选择去看更不一样的世界。朱效明就读于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冲突解决与调解专业,他身处的远方正发生着比疫情这个天灾更恒久,更无解的祸难——战争。尽管由于客观条件的不可抗力,朱效明最终没能圆梦做难民营的志愿者。但他还是抓住时机,趁着疫情放缓,启程了一次对以色列探索之旅:从特拉维夫出发,途经戈兰高地、巴勒斯坦加沙地带一直到耶路撒冷,呼与他同行的摄影师,是原以色列国防军军人。
戈兰高地位于以色列和叙利亚的边境,也因此数年来经常成为两国交战的战地。沿途随处可见的军队,废弃的旧坦克;在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混居的谢赫贾拉,种族之间的争斗每日都在上演,朱效民亲眼目睹了当地警察和居民发生的冲突。在伯利恒,朱效民进入了当地的难民营,这里的人们会面带微笑友善地跟他打招呼……用双眼审视战争与冲突,这一切都在冲击着朱效明的大脑和感官。亲眼目睹巴以双方激烈冲突的不解与惋惜,又在战火如焰火的土地上,为一句「和平始于微笑」而感动。朱效明始终向往着和平,对生命充满敬畏,并身体力行地在为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而做点什么。故事的每个主角都抛掷掉了这些世俗的标签,认真地纯粹地回答这个问题——
留学经历的意义在于跳脱舒适圈去审视自己,审视家庭、朋友和国家,从而能够更清晰地了解自我的边界。名校的学霸,怪奇的专业,丰富或枯燥、繁重或自由的校园生活……这些标签式的符号,都渐渐从拍摄中隐去,只剩下一个个独立,又独特的人。在弹幕里,有人打破了自己以往对留学生群体的刻板印象;有人被主人公们热气腾腾奔向远方的灵魂感染;更多的,是羡慕他们仍有做梦的勇气,钦佩他们因为不想做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离开了舒适区。「这个旅程,关于无常生命中怀抱的诗意,关于隐忍的爱和被爱,关于张狂的理想如何不被现实打倒,关于被打倒之后怎样重新出发,也关于我们对未知之地最原始的好奇,对故土和家人最朴素的怀恋。它们和留学有关,也和我们每一个人有关。」导演在拍摄后记中写道。只不过每个曾经远行的人会更早体会到生命的宽度,也深切感受到一个人的孤独。我们都曾在惴惴不安的深夜过后,镇定地迎来下一个如常的早晨,如此往复。追逐着,挣扎过,但从未放弃成为更好自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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